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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1月一天早晨,好友小梅打來電話說,她朋友的先生失蹤了。我半開玩笑地說他若不是離家出走就是被劫財或劫色。小梅連忙解釋,她的朋友名叫藝芳,藝芳的先生叫馬有才。四十多歲的馬有才長得黑、矮、胖,曾長滿青春痘的臉上坑坑窪窪,晚上不開燈會以為見了鬼,被劫色是絕不可能。而馬有才只有一份糊口的薪水,但平時抽菸、喝酒、玩女人樣樣來,他那點薪水在拿回家之前早被揮霍了大半,完全沒有被劫財的條件。小梅繼續說他離家出走就更不可能了,他家裡有一位甜美的太太,拿一份比他少一點的薪資,還有一個才開始學步的女兒,和一個快要上小學的兒子,他沒有理由離家出走。我覺得似乎另有隠情,我要聽當事人的陳述,於是我們便約了第二天下午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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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小梅和藝芳如約來到。藝芳讓我眼前一亮,她面容皎好,是個聰明伶俐又勤奮的職業婦女。她從小家教嚴謹加上自恃甚高,在人前顯得有點冷漠,成長過程中讓許多男生望而卻步,一直到台灣大學畢業她還沒有真正交過男朋友。後來,她來美國攻讀MBA。畢業後,任職於灣區一家知名半導體公司。在職場上立穩腳後,家中父母一再叮囑她的終身大事,但是藝芳認為婚姻靠的是緣分不是強求,她依然故我地採取順其自然的方式,於是這麼過了幾年,眼見藝芳都快三十五歲了。
她自從埋身職場之後,唯一的社交圈就是教會,在一次周末的活動中,她被一位同樣來自台灣其貌不揚的馬有才給盯上了。以常人的眼光看,這男人之於藝芳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男人初次見到藝芳就為之傾倒,她的冷若冰霜的確讓他感到可望不可及。湊巧的是他們剛好被分在同一個查經小組,組裡面除了他們兩個單身之外,剩下的就是兩對夫妻和三個老人家。
在接下來長時間近距離地接觸後,馬有才發現藝芳其實是個外冷內熱的女人,於是就認定了她是老天為他安排的Miss Right,一定非把她追到手不可。他開始使出渾身解數的黏功和蜜功,對她展開追求。起初,藝芳感到厭煩,但久而久之,藝芳倒感覺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國度裡,這男人就是這個世界上對自己最好的人了。雖然他長相抱歉,黑黑肥肥的臉上長了一對無時無刻在那裡眨巴的小眼,五短身材比例嚴重失調,在台灣一所三流大學畢業後來美留學,讀不到半年就乾脆在灣區一家半導體設備公司找到了工作。無論是才是貌都遠遠不及藝芳。但是,藝芳並不在乎這些,她認為這男人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的,俗話說:「找一個你愛的人,倒不如找一個愛你的人!」她想這輩子再也找不到比他對她更好的人了。
教會中有人議論她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藝芳反而認為牛糞會滋潤鮮花讓鮮花更美,這男人就是因為長相安全才更沒有採野花的資本。婚後兩人會如何恩愛她不敢想,但至少可以踏踏實實地過日子。藝芳沒料到的是,人算不如天算。
三個月之後,藝芳很快就嫁給了這個男人,婚後剛開始的生活還算愉快。一年後,生活正式從蜜月期進入了柴米油鹽中,新鮮感過了,接下來就剩下平淡無味的日子。來年,藝芳生下了兒子馬駿,可是這男人並不高興,藝芳心想或許是因為夫妻倆都在上班,現在還要忙孩子,讓這男人有點吃不消。不久之後,藝芳發現這男人變了,他常常背著她偷偷照鏡子,似乎開始在乎自己的外表,他讓藝芳一個人忙孩子忙到昏頭,自己則在鏡子前擠眉弄眼地摳痘痘。
接下來的事更令人費解,他開始花大錢去買高級護膚漂白產品,想要改變他的膚質。他總是把頭髮梳得油光,牙齒漂白了,衣服換了一套又一套。對藝芳和孩子,他撕掉了之前所有的偽裝,不僅不幫藝芳做家事,對孩子更是不聞不問,孩子尿布濕了、餓了、哭了,他都會不耐煩地大聲吆喝,後來乾脆溜之大吉。
之後,越來越多的朋友告訴藝芳,這男人常和不同的女人在外面打情罵俏,每逢節假日,他都會買貴重的禮品送給那些女人,而不是自己的妻子,藝芳當初在這男人心中的特殊地位顯然被取代了。藝芳嘗試跟這男人談談,但他愛理不理地走開了。藝芳只得硬吞了這苦果,畢竟沒有人會相信這男人會出軌。而這一家的生計總要有人擔起來,為了孩子,藝芳也只能憋屈在心裡。
婚後雖然家裡有兩份收入,經濟上漸漸寬鬆了許多,這男人一方面自己盡情揮霍,另一方面緊盯著藝芳的收入。他露出了真面目,原來他抽菸抽得很凶,隔三差五地喝得酩酊大醉,常常帶一群狐朋狗黨到家裡打牌賭錢到深夜,還逼著藝芳幫他們準備消夜,要不就是去附近的百家樂玩上幾把。只要是醉了輸了,回家就拿藝芳和孩子出氣,打罵成了藝芳的家常便飯。為了孩子和這個家,她忍下來了。可是這一忍卻讓這男人惡向膽邊生,常常半夜三更才回家,後來甚至幾天幾夜都不回家。
在他們小女兒馬麗剛滿六個月大那天,這男人早上說去上班之後就失蹤了。藝芳原以為他只是去某個女人那裡鬼混,過幾天就會回來。可是一晃十幾天過去了,男人還是毫無音訊。藝芳要工作又要照顧兒子,工作生活兩頭燒,還要擔心這男人會不會出事。無奈之下,她打電話去他上班的公司詢問,才知道他已經有一個多月沒去上班,既沒有請假也沒有通知任何人,公司因為聯繫不到他,而他手裡的工作越積越多,就另請人來頂替他。藝芳雖然透過一些教會朋友的協助,卻怎麼也找不到這男人,只得報警做失蹤人口處理了。
過了兩個月,由於這男人失蹤,家裡的擔子無論是房租、水電、生活費等就全落在藝芳的肩上,此外她要一面繼續尋找他,一面還要扛著人前人後的流言蜚語。她一個弱女子,日子過得更加艱難,精神幾乎崩潰。為了不放過能賺到的每分錢,她為孩子找好了日間褓母就提前結束了產假回去上班,下班後忙孩子陪伴他們,每天都忙到深更半夜。
轉眼半年過去了,在一個周日,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這男人和一位身懷六甲的年輕孕婦說說笑笑地現身在他們的教會門口,大家都驚呆了。有人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藝芳。當藝芳趕到時對他說:「你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就像失憶一般根本不理會她,她衝上去拉住他問:「你為什麼不回答我?至少給我和家裡那兩個孩子一個交代吧?」這時,只見這男人厭惡地用眼角看著藝芳說:「我有了新的家庭,也將會有自己的孩子,請你不要再打擾我,因為我看到你就討厭。」藝芳氣得幾乎要吐血,但是為了孩子她按住了性子,苦口婆心地勸他:「也許你有什麼不開心,或許對我有什麼誤解,但是我們畢竟有兩個孩子,他們是我們的骨肉,也就是我們的責任,有什麼問題我們回家解決,可以嗎?」無論藝芳怎麼懇求,他不僅鐵了心還鐵著臉向她丟了一句:「不需要,我們法院見!」扭頭就拉著他身邊的孕婦離開了。
回到家,藝芳心想,這男人真的不會回頭了。隔天,她去銀行領錢時,發現他們公共帳戶裡的十六萬美元不翼而飛,只剩下不到百元的零頭,這意味著藝芳過去十幾年工作的存款都付諸流水,連一點積蓄都沒有了。沒有最糟,只有更糟。藝芳接著收到了一份法院的通知,這男人向法院正式遞交了離婚申請。(上)(寄自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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